细雪【代号d机关·波多野中心】

放这里存个母本,以后应该会扩写or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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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滴尼古丁的滋味消逝在舌后,波多野怔了一会才从找出另外一支点上。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十根了,滚烫的烟灰时不时灼过他的手,才令他在缥缈的雾气中清醒的窥见柜子上的那张黑白照片。镜头下的女子淡淡的笑,半是憔悴半是经年的柔和。

茜走的第十个年头,院子里的樱树推迟了开花的时候。他在十年前的那天从走廊上捡到过第一片稚嫩的花瓣,那时她已经陷入了最长久的沉睡,他的眼底干涸,只是将那英年早逝的花朵握进拳心,听着房间内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孩子们和朋友们都来过了,各自循礼安慰了他一番。幼小的长孙并没有见过祖母,亦懂不得什么伤悲,只是一味的跟在母亲脚边跌跌撞撞的胡闹,女人们只好将他抱去别的房间哄劝玩耍。这个孩子更像他的母亲,白净的小脸隐约含着几分温顺的书生气,遗传自那个曾经叫实井的青年。性格却有点像他,爱动爱玩的样子,跑来跑去没个停歇。

茜刚死去的那段日子,实井下了 班两人便在一起喝酒或是抽烟。他晓得这是友人对他那自负的一点体贴,于是醒来常是半夜,酒精的后遗症盘踞在脑中隐隐作痛。他下意识的想翻过身去抱紧谁,然后只看见被褥边的一本老旧诗集,月光静静地照着它。

年轻的时候,霓虹闪烁,走马观花,他在身份辗转之间似乎从来感觉不 到疲惫。即使是在深夜忽然醒来,拥抱着谁散发出脂粉气息的温热身体,孤独的掠过也仅仅是那短短一瞬。那时候吸烟也只是保持刺激的一种方式,令人上瘾的是清醒。直到他慢慢的只记得岛野亮佑这一个假名,慢慢的忘却了消失在战争洪流中其他伙伴清晰的面容,慢慢的感受到一个女人攀着他的手失去了最后一点力度,那无可救药的孤独才卷土重来,迅速将他淹没,带着最深切的疲惫和虚无。

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他都有实井,叫过几个名字走过几个危险丛生的国度,彼此都是保守过往的默契。战争结束了,他和他要去扮演一个普通男人的角色,于是他经营起了道场,向曾经救下的华族少女提了亲事,实井成了报社记者,和介绍认识的女子也结了婚。他和他都轻而易举的成为了另外一个人,和以往的任务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这次的任务时间太长,以至于他刚刚结婚那会儿还有点手足无措,更多的和实井借着采风钓鱼之类的名义泡在一起。流血、搏斗、暗算,他以前谈不上喜欢这些东西,只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久了,成了习惯罢了。百废待兴的和平令他有种陌生的距离感,只能从实井身上寻求共鸣的慰藉。他们像两条受伤的狼一样,在风暴过去后的深夜里默默舔舐着对方的伤口,紧紧相拥着。

那时候他并不是觉得孤独,只是周旋的久了有些困惑。过往和现实真真假假,交织成时间和人脉的网络,暧昧的模糊着记忆的界限。实井像是自己那缄口不言的过去,茜像是自己这真切存在的现下,搅吧搅吧合成波多野这个人。

他知道茜应该发现了什么,那个少女足够聪慧,在他和实井的一举一动里得知了什么,并且隐隐感到不安。他很怕她发现自己或许并不是真正的爱她,只是需要一个生活下去的锚定,后来他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自己对她,对实井,到底含着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了。成年人之间各自保守着自我的秘密,在小心翼翼的体贴中日子依旧如往常般过下去。

茜在生育的他们次子时经历了难产,旋即到来的大出血和一个多月后受寒转化的肺炎差点夺去了她的性命,从此她的身体就一点点的坏下去。常年的病痛挫磨尽了她脸上那少女时代的明艳光彩,只留下那双清澈柔和的杏仁眼,包含着对他、还有孩子们一成不变的柔和情意。最后那三年她持续不断的低烧,畏寒惧热,又时常咳血,他在她口中尝到的尽是苦涩的药味。长子和实井家女儿联姻,她也在中途昏了过去,被他牢牢扶持着才勉力撑了下来。那三年他几乎下了课就立刻回到家中,抚摸她梦魇中不安稳的面颊,让她能稍微睡得舒服一点,或者是拣本外文诗集来和她说说闲话。年纪长了,她的锐气倒蜕变成爱娇,两个人的时候便亮佑哥亮佑哥的亲昵唤他,安静的依偎在他肩头或者膝上,只是不叫他离开。偶然被实井知道,被他戏谑了半天。末了又说,波多野是真的爱茜,接着便点燃一根烟,默默地从牙缝中吐出一片烟雾。

那你爱雪子吗?他听着烟草燃烧的声音这样问道。茜病倒之后不喜烟味,他也渐渐地戒了,此刻就也只是空捏着烟盒。

或许吧,这么多年了,大概也有点真心。实井呼出的白气在冬夜的寒风中消融了。

我也爱你,实井。但你和茜不一样。他望着城市中星星点点的灯火,眼前浮现出小时候实井的样子。他们虽然是邻居,但是真正认识还得他有天打抱不平算起,实井下了课拉着浑身是伤的他去买糖果,转过脸来的瞬间他看到他淡淡湿润的眼眶。那是他唯一一次见他有些要哭的样子,于是几十年的交情就这么做下来了,不仅是友人,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某种情感,轻轻一扯就柔软的刺痛着两人的心。

我知道。实井简单了回了句,侧脸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他又想起第一次遇见茜的时候,也算是他忽然意气上涌的打抱不平。那个实际胆怯着的少女在一片混乱中依旧倔强的咬着唇,摆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回过神来看到他小臂上挂了彩,却眨巴眨巴着泪水就滚落下来,冲淡了那点温热的赤红。

说来好笑,他遇见的人在他面前都爱哭,不知道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缘分,今世要这么多水分来回报。

那天的后半夜下起了小雪,细细的雪花从天而落,沾在他和实井的衣襟上。他们在十字路口前分别,向着相反的方向各自走去。他诧异的看见家门口亮着一点零星火光,以前这多半是实井在前面抽烟,加紧了两步就听见她在咳嗽。责骂她不爱惜身体的话语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披着外套的她绽出一丝清丽的笑容,踮起脚来用伞遮住他的头顶,伸手轻轻掸去他肩上的雪。

您回来啦,她靠进他怀里。我睡不着,出来等着您。

嗯,进去吧。他握着她的手,用掌心的温度轻轻熨帖着她冰凉的手指。

来生如果能成为雪的话,就能落在您的肩膀上了呢,真好。

那天的她是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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